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粉红丝带专访:不再害怕治疗采访时间:2012年4月12日PM 1:30 采访地点:韩雨家 姓名:韩雨 性别:女 年龄:53岁 个人简介:上海人,2011年9月查出乳腺癌,现已经结束化疗。康复状况良好,退休在家。 现在虽然化疗结束了,但是我却比化疗时更害怕,难说什么时候会复发,也难说以后会不会有身体其他地方因为这个病出毛病。这几个月我从鬼门关走了好几趟,可还觉得鬼门关就在我身边,随时能把我拉进去。我其实是觉得自己没勇气再去面对以后的折腾了。这半年多我过的很痛苦,我害怕的不是癌症,是得了癌症之后还要再去面对种种治疗。我想这就是我的终点了吧。耳边能听见儿子和老公在叫我,我忽然舍不得了。那一刻,我所有的感知是我的心剧烈的疼了一下,这一疼,疼醒了我所有的知觉。 打电话和我约采访的人不是韩雨,是韩雨的妹妹韩林,韩林说韩雨虽然康复了,但是最近情绪有些消沉,想让我去和韩雨聊聊,鼓励一下她。我告诉韩林虽然我很乐意去,可采访必须要经过本人同意,韩林说可以。过了一天,她又打电话给我,说韩雨同意了,时间随时都可以,只是要麻烦我去一趟韩雨家。这是我的工作,当然可以。我们把时间定在12号下午一点半。 我准时到达韩雨家,是她儿子开的门。家里只有他们两个,韩雨正坐在沙发上等我。她儿子帮我倒了杯茶后,去上班了。我们的采访在他走后正式开始。 访谈时,我需要注意什么吗? 韩雨看上去有点紧张。我告诉她没什么注意事项,像平时聊天那样就好。她点点头。 现在虽然化疗结束了,但是我却比化疗时更害怕,难说什么时候会复发,也难说以后会不会有身体地方因为这个病出毛病。这几个月我从鬼门关走了好几趟,可还觉得鬼门关就在我身边,随时能把我拉进去。 我们同医院的一个比我年轻8岁的病友,在化疗后的三个月因为再次复发,年纪轻轻就没了。 癌症和普通的病不一样。今天好了,可能明天又得了,医生讲的是五年生存率,能活五年就不错了,还有的活不过五年,等五年之后呢? 你说我是不是快不行了?我要不要提前写遗嘱? 我认识的很多乳腺癌患者康复之后已经十几年了,最少的也有七八年,到现在还很健康。我把这个事实告诉她。她才在激动和恐惧中稍微冷静了一点。 我告诉她我能理解她,她这种心理存在于一部分乳腺癌患者中,但是在术后最重要的是保持良好的心态,要对自己有信心,虽然短期之内要立竿见影的消除这种恐惧是不可能的,但是长期而言,这是可以做到的,先要从自己内心改变。 她低声的开口 我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那种能活很多年的人呢? “那你又怎么知道你不是呢?”我反问了她一句。她叹口气,拍了拍我的肩膀,继续讲述 我其实是觉得自己没勇气再去面对以后的折腾了。这半年多我过的很痛苦,我害怕的不是癌症,是得了癌症之后还要再去面对种种治疗。 我永远忘不了那场手术,我是怎么被推上手术台,怎么被麻醉的,更忘不了的是等我醒来时,我必须要接受自己失去乳房的事实。对于一个女人而言,这太残酷了。我失去的不是乳房,是作为女人的标志,作为人的完整,全乳切除手术夺走了我一半的灵魂。胸口只剩一道疤痕。我思考了很久,从很多角度都思考了,尤其是我的家人。我劝告自己,像我这种年纪的女人,孩子要成家了,我也可能要面临绝经期,乳房切除了就切除了吧,不是还有雪伦义乳嘛。 我每天一边打吊针,一边这么劝着自己,好不容易,不会太绝望了。化疗又开始了。 我的化疗反应很严重,所以化疗的痛苦,比手术,比失去乳房让我更难受。 手术是短期折磨,麻醉之后,醒来就没事了,而化疗是长期折磨。 我以前很怕打针吊水,因为怕扎针,可自从因为乳腺癌进了医院后,我已经被扎的麻木了,难闻的药水,我也闻习惯了,头发慢慢掉光了,面色苍白。每天像活死人一样躺在病床上,吃得少、吐得多。昏昏沉沉,手臂如同一个棉花袋子,任由针扎。一个阶段完了,休养休养立刻开始第二个阶段。一直持续了五次。后来为了防止复发又加了一次。 那段时间,我被折磨的真想早点死了算了。我还真觉得自己活着没什么留恋,儿子不小了,父母还有妹妹照顾,现在这种社会,让我老公再去找一个也行。总之我受够了这些生不如死的治疗。 我知道我这是在推卸责任,因为太软弱,没力气、没勇气承担自己对他人的义务。 有一次血小板和红细胞的值同时下降的很低,医生边帮我注射药,边告诉我,一定要挺住,这次情况很危险。我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一点一点消失,脑子晕晕的,我甚至看到了去世几十年的爷爷来接我。 我想这就是我的终点了吧。耳边能听见儿子和老公在叫我,我忽然舍不得了。那一刻,我所有的感知是我的心剧烈的疼了一下,这一疼,疼醒了我所有的知觉。 我再也不想死了。我特别珍惜自己的生命,从一个极端跳到了另一个阶段,可这一跳却让我今后的生活战战兢兢。 每天只要医生说话,我就竖着耳朵、悬着心,怕听漏了、怕听错了、怕听到什么对我活着不利的消息。我的心里负担反倒一天天加重。 康复了却更害怕了。以前在医院天天被监护,经常检查各种数据,我知道自己是安全的,现在回到家,心里总是疑神疑鬼,吃不敢好好吃,睡不敢好好睡。我已经病不起了,若复发了,我还什么力气再去面对? 她说到这里停下来,深吸了几口气,情绪一下子倾吐而出后,她倒似乎平静了。 现在这种日子,我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,凡事有个长远打算,若是将来复发了,该治病还是要治病的。 听她现在这么说,我感觉她其实在讲述的过程中已经想开了一些。我问她,她只是笑笑,说自己也不知为何,忽然不那么烦躁了,可能是把心里话说出了吧。 人都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,再拼再求也没用的,我信命。以后我不会再想这些要死要活的问题了,没用的,时间到了该走就走,时间没到走也走不了。我该怎么活,还是怎么活。 她看似潇洒的说着,可其中充满的都是无奈。我不止一次听到乳腺癌患者这么说。每一个看似参透人生的人,背后都有各自的苦、各自的痛,可能太苦了太痛了,在努力挣扎于生存的漩涡中,一步一步的逆向行驶,放弃去相信自己。 他人的痛苦,旁观者说的如何动听,也始终是旁观者,说服力不够。 我拿出两本“雪伦杯文集”给她,挑了几个故事给她看,告诉她这些都是患者自己写的。我把第四届的一等奖作品给她看,那位患者在乳腺癌治好后又得了甲状腺癌,现在仍然与癌症抗争,勇敢的生活。我又把第三届的三等奖作品给她看,那位患者即便身患乳腺癌也没有埋怨过,用美好的心,感受着人间的真情。 她认真的看着,佩服那些勇敢的人,我告诉她,她也很勇敢,因为在危险的关头,她没有放弃,通过自己的力量获胜了。 她听了很高兴。我又建议她多加入一些病友的组织。和她们接触,能让她更有勇气。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,我把文集送给她。最后和她告别。 希望她能尽快的调整好心态,积极面对以后的生活。 图片:QQ截图20120412134355.JPG 未经允许不得转载,粉红丝带论坛www.xuelun520.com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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